发表于《西北军事文学》2010年3月号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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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瘦直挺挺地坐在训练场西北角的一棵杨树底下，头顶着树干，绝望地仰视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老半天不说一句话。

面前的花狗则一番没心没脾的样子，一边潇洒地用脚尖摆弄着树下的树叶，一边目不转睛地从手里的塑料袋中捏起一粒油炸花生米，然后准确无误地投向自己口中。

洪瘦和花狗是一个车皮拉来的老乡，洪瘦是三连的炊事班长，他本名叫洪亮，由于姓洪，人又比较瘦，大家就拿他与《炊事班的故事》里的班长相比，人家叫洪胖，他就有了洪瘦这个名字。而花狗也的确姓花，他的军事素质尤其是五公里成绩当时在整个新兵连是最好的，新兵连第一次组织洗澡时，战友们意外地发现在他雪白的脊梁上竟然长有六七块浅褐色的胎记，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十分特别的外号——花狗。

“花狗，你别那么没出息、总惦记着吃好不好？早知道跟你说话是对牛弹琴，就不该带花生米来!”

“我怎么没听，我一直在听!不就是你班里那个刺头大学生嘛!你以为我没有经历过，我班里也有一个，什么大学经济管理专业的，我管你学什么管理的，5公里不及格，看看是你管理我，还是我管理你。”花狗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花生米，好象只有这样才解恨似的。

“我可没你那么幸运，这家伙是学食品营养的，整天给我一套一套的，正因为他军事素质差，领导才把他分到了我们炊事班……哎!苍天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

感慨的尾音还没落，就听到了远处的哨子声。洪瘦一骨碌坐起来，“要熄灯了，我得回了，你这人，光知道吃，根本没给我出一个点子，我算看透你了——重食轻友!”

“怎么没有，你要知道，中国有句老话‘慈不掌兵’!记住要狠狠地收拾他，就象对付我嘴里的花生米”花狗故意把嘴嚼得动静很大，发出“吧叽吧叽”的声响。

看着洪瘦已跑出老远了，花狗才又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喊：“下回能不能整点牛肉，实在没有肘子也行，好久没吃到卤肉味了……记得，千万别放辣椒啊—”

洪瘦飞也似的向班上跑，远远看到操作间的灯仍然亮着，里面似乎还有人影一闪一闪的，他不免紧张起来，该不会是连长突然袭击搞检查吧？

谨慎地推开屋门往里瞧，竟然又是他—“卡路里”，让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熄灯了不知道嘛，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前两天发现灶台上有蟑螂，今天请假外出买了点杀虫药，熄灯前刚好有空喷一喷!”

这一回答让洪瘦心里憋了很久的怒火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喷药？谁同意的？你以为这里是你家菜园，想怎么喷就怎么喷!如果喷到食物上，被人吃了中了毒，谁负责？告诉你，把这里全收拾干净，赶快回去睡觉!”洪瘦转身出门的一瞬，嘴里小声骂着：“妈的，真是我的地狱!”

这个最让他头疼的“卡路里”，本名叫卞陆理。新兵下连时是个傍晚，连长点名大概也没看清楚，就念成了“卡路里”，立刻引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名字喊了三遍无人答应，后来，队伍里一个瓮声瓮气的胖大新兵说：“我叫卞陆理，‘卞’是‘汴梁’的‘汴’字去掉‘氵’，不叫卡路里，卡路里是热量单位!”这一解释不要紧，竟把全连官兵都逗乐了，后来干脆没人叫他真名，都叫他“卡路里”，开始他还不太高兴，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卡路里分到炊事班大概两周后，有一次洪瘦给连长做食宵，看着连长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亲手做的鸡蛋面，洪瘦站在旁边忍不住抱怨起来：叫他卡路里，真是一点没叫错。自从他进了炊事班，就好象连队给我们聘请了一位食品安全监督员兼营养顾问。没见他厨艺提高多快，倒是经常端个领导架子，手里总是握一只计算器，随时计算一顿饭的主副食卡路里数量，然后熬有介事地评价一番，一会儿热量偏低，不能满足战士们的身体需要，一会儿又严重偏高，超过了战士们的摄取标准……洪瘦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本想让连长好好替自己出口气，狠狠批评一下卡路里，没想到连长听完洪瘦绘声绘色的描述不但没生气，竟然“扑哧”一声笑得喷出了面来，说：真没想到，咱们连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呢!连长的这一评价把洪瘦气得差点要吐出血来。

⒉

说起这个卡路里，还真是一个挺有故事的人。他是全团为数不多的在校大学生士兵，听说他当初在江南大学已上到大三了，各方面成绩还都不错，有一天，我们的征兵干部到他们学校去做宣传，他当时正在实验室做试验，突然被窗外热闹的场景所吸引，于是忍不住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教学楼前彩旗招展、人头攒动，特别是那条“携笔从戎，报效祖国”的巨形横幅让他感到十分新奇。此时的他，全然忘记了面前的酒精灯上那只正在加热的试管，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已经在不住地向外冒气泡了，也就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只听到“扑哧”一声，一股热流喷溅在前排一位女同学的后背上，然后，实验室里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所幸那淡蓝色的液体没有腐蚀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卡路里却遭到了那位戴黑框眼镜、穿中山装的老教授严厉地批评：如果你想练习射击应该去部队当兵，我们的实验室可不是炮兵靶场!老教授的这句话本来带有幽默的成份，可却成了卡路里当兵的直接动力。

面对同学们惊恐未定的怪笑，卡路里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上，他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脱下白色试验服，狠狠地扔在桌上，然后在全班同学的集体注视下，挺胸抬头迈着大步走出门去，就这样卡路里一直走到了报名点，然后还在登记表上十分坦然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应该说，他当时作出这个决定完全是一时兴起、发脑发胀，然而他却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报了名之后，班上的同学们都劝他改变生意，可他还拗着脖子，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直到后来依次开始的体检、政审、心理测试……他才觉得这并不是儿戏，他还幼稚地以为，学校领导一定会找他谈话，然后让他三思而后行，而且说不准那位当众伤他面子的老教授也会向他道歉，至少会当众对那天的事作出解释……可所有这一切都并未发生，卡路里等来的只是一张鲜红的入伍通知书。

当卡路里与一大群新兵戴着大红花离开校园那天，他看着熟悉的宿舍、崭新的教学楼和同学们亲切的面孔，他才真的感觉到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军令如山倒，君子无戏言，此时的他稳坐在大巴车靠窗的座位上，十分坚定地朝几十个送行的同学们轻轻地挥了挥手，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吟诵：风萧萧亏易水寒，壮士一去亏不回还。

好容易熬过了三个月的新兵训练，那对卡路里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加地狱，上学期间他就不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一米八十的身高，体重达到一百九十多斤，也许由于成绩优异，也许属于近水楼台，他总是把精湛的专业知识用在了自己对食物的摄取上，吃得营养，吸收又好，运动又少，这正印证了那句话：牙好胃口就好，吃饭倍香，身体倍胖，军事考核倍艰难。

自从卡路里来到炊事班，感觉又找回了自己，虽然这里与学校相比，那简直无法同日而语，可毕竟比新兵连幸福多了，至少他又看到了他的老朋友——就是他曾经反复研究的课题对象：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矿物质、维生素、氨基酸，当然还有卡路里……简单点说，就叫食物。

卡路里真不是一个甘于平淡，喜欢混日子的人。他到炊事班有半个月了，先后提出了一系列合理化建议(大都难以付禇实践)，关于节能灶如何使用更为节能的问题，在炊事班没有得到大伙认可；改进某些菜肴的制作方法，以保留更多营养成份的问题，由于口味不如从前，也没有得到班上的推广；制作每周营养菜谱的建议，也只是为了迎接首长检查而采纳了一次。当时，卡路里把下周食谱的内容、数量、特点、疗效和营养制作了一张详表挂在饭堂墙壁上，师首长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站在菜谱前面认真地阅读起来，看完以后，首长还兴致勃勃地说，很想见一见这位个性菜谱的制作者。于是卡路里满脸笑容地从幕后走到前台，连长马上挤过来报告说，这是我们连唯一的一名食品营养专业的在校大学生。首长笑眯眯地看着卡路里圆嘟嘟的脑袋上扣了一顶圆嘟嘟的白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希望你用自己的学识让战士们吃饱吃好吃出营养，更要吃出战斗力!首长一连说出的这几个“吃”，让卡路里兴奋了好几天，于是，他的工作劲头一下子高涨了许多。

⒊

周五下午，开饭的哨音刚落，队伍还正在饭堂前唱着歌，远远就看到一个硬朗的身形朝这边走来，值班排长赶紧凑到连长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迅速跑进饭堂，冲着操作间里正在收拾的洪瘦喊：团长来咱俩连吃碰饭，快点再整两个好菜!

话声刚落，团长大步流星地就已经走了进来，“不要再加菜，有什么吃什么!”

连长和指导员有些拘谨地跟在团长身后说，“也没加什么菜，今天是周末，本来就打算给大伙改善一下，最近我们训练抓得紧，战士们也挺辛苦!”

团长坐在连长和指导员中间，说：“那就干脆让卡路里露一手，再炒两个菜，我也好尝尝这个食品营养专业大学生的手艺。”

连长给站在一旁的洪瘦使了一个眼色，洪瘦下意识地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然后快步走入操作间安排起来。

听着洪瘦的安排部署，卡路里只顾清洗灶台上的几块抹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流露出一种顶尖选手大赛前特有的平静，他淡淡地说：“麻烦班长给我打个下手，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洪瘦的手指滑过菜叶时有些颤抖，也许，也许，他对干这样的活已经有些陌生了，毕竟他去年就已获得了三级厨师证书，在这个炊事班里，他不仅是行政职务最高的，厨艺也应算是龙头老大，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半个钟头很快过去了，其间，操作间内先后发生了两次激烈争吵，只是争吵的声音全都被轰鸣的油烟机声淹没了。其实，两次争吵的原因都与菜品有关，简单说就是该上什么菜，洪瘦的态度很明确，团长难得来一次，要炒就一定要炒两道上档次的硬菜，可卡路里根本不听他的建议，只顾按自己的意见办，并且还以命令的口吻请洪瘦给他打下手，这让洪瘦感到奇耻大辱。

增加的两盘菜很快端上了桌，一盘蒜茸空心菜，一盘醋溜大白菜。菜刚上齐，连长和指导员脸上就挂不住了，指导员站起来回头叫洪瘦：“这是怎么回事，去把卡路里叫来，这不是当着我们的面向团长哭穷吗？”洪瘦扭头快步走入操作间，咬着牙冲仍在收拾锅灶的卡路里大喊：“你出来一下!”

此时的饭堂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其它桌的战士们都已吃完走了，诺大的饭堂中，只有连部这桌上几个人望着刚端上来的两道菜发起了呆。

卡路里甩甩手上的水珠，一边摘围裙一边从操作间小跑出来，面对团长立正站好，然后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团长好!”

“好呀，卡路里，你还真是个卡路里，这菜炒得这么清淡，是要让我少吃点卡路里吗？”

卡路里搔了搔头说：“团长，您只说对了一半。之所以选这两个菜是有原因的，空心菜维生素含量丰富还清热去火，最适合夏季食用；大白菜富含维生素B族元素，不仅增强免疫力，还保健抗癌。团长，您最近经常熬夜加班，十分辛苦，多吃这两种蔬菜一定能帮您消除疲劳，补充体力……此外，从团长的性格特点和生活习惯看，您应该是中医上说的湿热体质，饮食应以清淡为主，少盐少油戒烟戒酒，注意休息，多多运动……”

团长聚精会神地听着卡路里的娓娓阐述，凝重而严肃的脸上慢慢释放出了一丝笑容，“真不愧为是学食品营养的，说出来一套一套的，你的建议下回给中灶的炊事班长也说说，总是大鱼大肉的，一点新花样都没有!”

送走了团长，连长和指导员立即召开全连军人大会，在会上，连长专门表扬了卡路里勤奋好学的态度和刻苦钻研的精神，号召全连同志都要向他学习，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

那天晚上熄灯前，洪瘦失魂落魄地又去老地方找花狗了，这次他啥好吃的都没给花狗带，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反正他回来时班上的同志们都已经睡着了，特别是卡路里的呼噜声，吵得让他整个晚上都失眠了。连洪瘦自己都觉得奇怪，平时没觉得这声音有多大，今天真是怪了。

⒋

年底时师里组织军事比武，团里精选了一支队伍，谁都没有想到，卡路里竟然也在其中，只是，他并非参赛选手而是炊事班长兼营养师。

自从他进入封闭训练点后，整个人都变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公开以营养师身份为部队服务，而且艰苦艰巨、责任重大，所以他很看重这次比武。离开炊事班时，他专门请假从市里的新华书店挑选了几本讲述食品营养方面的新书，悄悄揣进了挎包。

新岗位的工作让卡路里感到异常兴奋，他就象一位资深的厨师长，带领着两个年龄与兵龄都要比他长很多的士官一起工作，两位士官虽是老班长，可对卡路里却十分尊重，张口闭口叫他“卞班长”，让他脸红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此时的他并不亲自制作菜肴，只是研究提出每日菜谱，包括菜肴、主食、水果、饮料和夜宵，这看似简直的工作，他却做得十分认真。根据训练阶段、选手特点和营养搭配，合理确定当日食材及烹饪方法。当然，他还是会象从前那样，整日抱着个计算器，反复地计算每顿饭中所含的营养成份，班上的两个士官经常笑他，不知道卞班长如此精确计算，能不能算出咱们团代表队的比武成绩？卡路里的一脸蛮不在乎：“我们的工作，不仅要让选手吃饱吃好，更要吃出营养，还要吃出战斗力!”听了这话，两个士官意味深长地对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离考核比武还剩10天了，这个时期的饮食要注意营养全面，突出蛋白质和维生素的摄取，适当减少脂肪和糖份，注意饮食卫生，提高免疫力……每晚临睡前，卡路里都要在笔记本上工整地写下几行工作日志。

“麻辣豆腐、西红柿炒蛋、土豆烧牛肉、椒盐带鱼、蚝油生菜、宫保鸡丁、杂菌汤”卡路里在饭堂黑板上刚写完午餐食谱，后背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花狗，他作为团里的军事训练标兵，当之无愧地入选集训队并成为主力选手。

“卡路里，能不能整点红烧肉或者酱肘子，别总是那些素了吧叽、清汤寡水的东西，让人提不起精神。当然，你整天窝在厨房里光研究书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辛苦!”花狗一脸怪笑着说。

“花班长，咱们的饮食不光要考虑好吃，还得考虑营养合理、防止发胖。你说的那些东西，等考核完了我会安排的!”卡路里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就象一个老练的营养咨询师，脸上挂着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和耐心。

“我们运动量那么大，就算天天渴油都很难长胖。我看是你小气，伙食费省下来，你还打算退伍后带回学校当学费不成？”花狗整整迷彩服下摆，然后哼着小曲走出了饭堂。

卡路里觉得有些委屈，其实，自己所说确是事实，他也知道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整天射击、体能、四百米障碍加五公里越野，肯定是经常处于饥饿状态，可是，自己作为团长亲命的营养师，还得把好这个关。

军事考核的日子马上到了，考核那两天所有参赛选手被统一安排到师里住宿，卡路里的保障就派不上用场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虽然正餐有人做，可他还是从药膳书中查到了一味中药茶的制作方法，据说，这种药茶不仅清热解毒，还能快速恢复体力。

那正是骄阳似火的十月，卡路里刚过十二点就带着两个士官蹬着三轮车往比武地点赶，车上的保温桶里装着他亲手熬制的中药茶，他想让团里的几名参赛选手一吃完午饭就能喝到它。

车到招待所时大伙正往宿舍里走，卡路里赶忙叫住了走在最后的花狗，然后拿出一次性纸杯，接了茶水依次送到每个宿舍。花狗端着黑乎乎的中药茶，皱了皱眉头：“你们大老远送的这是什么东西，闻着就不想喝。”

可是当几个人喝完之后却感觉味道不错，清清凉凉，还有股淡淡的甜味。得到大家的好评，卡路里心里美滋滋的，虽然苦点累点，好在辛苦没有白费。

可是，当比武成绩最后公布之时，卡路里多少有些遗憾，因为一直以来夺标呼声最高的本团代表队并未取得第一名，相反，第一名却被名不见经传的装甲团拿走了。

回到部队，卡路里就听到有人议论说，最后一天比赛时，花狗和好几个选手有些拉肚子，而且双腿发软。赛后他们仔细一回忆，原来问题出在卡路里送来的中药茶上。

一听这话，卡路里当时就懵了，等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哭了，他感觉自己不配被人叫做营养师，中华饮食文化博大精深，而自己学艺不精、一知半解，害得全团拿不了第一。

⒌

又到年底了，补兵退伍工作开始了。大伙都以为卡路里会选择套改士官，然后提干的道路。可是卡路里却提出了复员申请，他说得很肯切，因为自己的学业未完，他想回学校继续读书。

卡路里上交复员申请的时候，洪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晚，他约花狗去老地方见面，走前还从冰柜里取了一块上回专门留下的肘子。

为卡路里送行那天，团长也应邀参加了连里的欢送宴。席间全连官兵每人都向卡路里送上了一句祝福，卡路里只是红着脸一个劲地点头，听到最后，他竟忍不住热泪盈眶。

最后一道菜应该是汤，可卡路里却突然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古人讲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却想说战友情意浓似茶。离开部队之前，请大家允许我再为你们最后服务一次，我要给大家沏一道中药茶，否则这将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卡路里走后那几天，洪瘦总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整天不是米饭夹生了，就是馍头碱大了，炊事班的几个兵都觉得奇怪，洪班长到底是怎么了。

周六出版的军区报纸上，一幅照片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画面上两个战士泪流满面紧紧地抱在一起，背景是一列退伍专列，图片下面配了这样一段文字：某部炊事班副班长、江南大学食品营养专业在读大学生士兵卞陆理，二年服役期满即将离开部队前，与自己的班长依依惜别。

其实，只有洪瘦最清楚那天的情形，当卡路里临上火车前与洪瘦相拥作别时，洪瘦终于说出了一直压在胸中的话。其实，花狗在军事比武中拉肚子，并非中药茶的问题，而是他中午溜出去买了一根过期的酸奶冰棒。洪瘦一直记得那天当他把这个事实告诉卡路里时，卡路里竟然并未生气，他只是握住洪瘦的手反复说：“吃出营养，吃出战斗力!”

第二年底，洪瘦也光荣复员了。后来，再没有人提起洪瘦和卡路里，他们就象两位退役明星，随着时间的推移，再著名的选手也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可是几天前，当年的连长如今的参谋长却突然提到了他俩，说自己休假时在某南方城市的一家高级餐馆里，竟然见到了卡路里和洪瘦的照片。几年过去了，俩人虽有些发福，可当年的样子却一点没变，照片上俩人紧紧地搂在一起，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照片下面的文字说明这样显示俩人的身份：董事长洪亮先生与江南大学食品营养学博士卞陆理先生携手打造全国首家金牌营养餐厅。